2006年10月31日 星期二

教室裡的特別座

學校裡的孩子,每天都有忙碌的任務。
吃早餐、掃地、努力表現取得各式獎勵、玩遊戲、交朋友、發呆...
他們得滿足老師、爸媽、好朋友、甚至是校長、市長、教育部長的要求,
稍一恍神,就會有大人要失望了,
所以,當個孩子,並不比在險惡社會裡翻滾打拼的大人輕鬆!

教室裡的特別座,意味著孩子無法在真實的人際互動關係裡,完成自己的任務。
於是老師只好圈出一個範圍~一個當事人出不去、別的孩子也進不來的範圍,
好讓大人看來「失能」的孩子能夠心無旁鶩的完成任務。

遇到幾個麻煩總無法順利解決的人物或事件,
家長不介意的期望老師給孩子一個特別座。
然而,老師卻一直希望能迴避這個要求。

試想,在我們真實的世界裡,怎樣的人需要被隔離?
人們所刻意隔離出來的空間,形成了一種怎樣的感受與標籤?

雖然,兒童的世界並非就等同於具體而微的大人世界,
但是,我們對於孩子所做出的每種處置,
都將讓這些孩子內化為長大後看待未來社會的價值標準。

2006年10月27日 星期五

但願我是蝴蝶

95.10.30 晨光閱讀:《但願我是蝴蝶》,和英出版。

能對理所當然的事物提出質疑,是展現獨立思考的第一步。而聰明,是從認識自己的缺陷與無知開始的。煩惱,卻也是因為聰明而產生。小蟋蟀不想離開陰暗的洞穴、不想在戶外唱歌的原因,全在蟋蟀媽媽「我看你連蟋蟀也不想當了」一句看似無心、有趣、卻包含多種可能的回應中,慢慢拉開小蟋蟀心底那最深的愁思……

重複、循環的故事模式裡,被小蟋蟀所羨慕的美麗蝴蝶,其實不算真正現身──故事的最後一頁只有巨大的蝶影,小蟋蟀在斑斕的陽光裡聽見蝴蝶的讚嘆,也看見了自我價值的表現──畫面中的世界也許很大,但小蟋蟀仍然可以是視覺焦點。而製造禍端的青蛙,更是連「影子」也沒有,彷彿象徵了道人長短的閒話,總無根據、卻能到處流竄充斥在真實的生活空間裡。而對於瓢蟲、蜻蜓因為天生的長相所能得到的快樂,小蟋蟀的沮喪,同時也反映了人總是羨慕他人所擁有、輕忽自己優勢的心理。不過,其實小蟋蟀對於螢火蟲所發出的質疑不無道理:若沒有一個具體的美麗未來可以憧憬,我們要憑恃什麼力量面對當下的醜陋?幸好,有個智慧的老蜘蛛讓小蟋蟀隱約的感覺到,美麗的友情,同時彌補了生命中的缺憾──讓老蜘蛛無聊的結網工作宿命多了音樂的活力,也讓小蟋蟀肯定了自己。

如是,插圖更突出了這個故事的生命思考:暈染效果使畫面迷濛一片,卻仍能隱約讓輪廓顯露。生命其實存在了很多複雜的課題,諸如:對於自身存在的狐疑;對於他人的苦惱事實上我們永遠無法感同身受,卻總能用冠冕堂皇的語詞來安慰他人;明知他人評價不是全部,卻總不免要受他人影響;然而,即使生命的迷惑這麼多,卻還是有個清晰的方向──喜愛自己!

至於如何走出喜愛自己的路徑?我們只能與孩子一起勉勵自己:但願我們都能做個給予別人溫暖的智慧蜘蛛,而不是帶給人煩惱的多嘴青蛙。

2006年10月9日 星期一

對不起的背後

小學老師,要有忍耐瑣碎、處理瑣碎的能力,
有時還要能從瑣碎中發展出自身教育哲學思考,
否則,很容易成為一般人眼中那種格局過窄的「小學老師」。

而小一導師的瑣碎工作令人難耐之處在於,
因為現代社會的型態,使其與家庭中父母角色形成難以切割的模糊地帶。

在每天從七點半開始,隱匿在「老師、老師...」的稚嫩童音發語詞中,
包含了各式撒嬌、好奇探索、秘密分享、尋求幫助的呼求,
當然,在我這熱鬧的班級裡,最常見的是生氣與委屈的告狀。

有時,那種告狀枝微末節到令老師本能的想忽略;
有時,一些錯誤不自覺的也令老師震怒;
但大部分的情況裡,我會問自認為受害、或希望正義伸張的小朋友:「那你希望老師怎麼做?」

碰到這樣問題的孩子,常常是一愣,用呆滯的眼神望著老師、說不出話來。

實在不是身為老師的我存心整小孩,
而是希望這些孩子在憤怒委屈的情緒裡冷靜下來想想:自己需要被安撫的部份是什麼?

說不出話的孩子,通常心中真正的期待是對方能被處罰,越重越好,否則難消心頭之恨;
可是他又隱約覺得,說出希望對方被處罰又好像怪怪的...

有些孩子的啞口無言,是因為他覺得老師的反應很奇怪,
在他的經驗裡,不是一起被臭罵一頓、就是被苦口婆心的規勸一番,
然後由犯錯的一方道歉了事...
就是從沒遇到會問他「你想要怎樣」的大人!

如果小孩說:「我要他說對不起。」
在一番該有的「標準教育化道歉流程」、老師耳根清靜之後,
我會開始思索,這樣的小孩,該說他EQ高呢?還是說他「社會化」成功呢?

邊界

美勞課,讓孩子們看著小鏡子畫自己。

有個動作,一直讓身為老師的我疑惑著到底該不該說?

不妨回想我們小時候畫圖的經驗:
印象中,完成圖畫的最後一個動作是什麼呢?──描邊?把底色塗滿?

用黑色的筆,把圖像的邊界描繪下來之後,畫面主題被清楚的突顯了出來;
把底色塗滿,彷彿整張畫也顯得豐富了起來,當然,還可以顯示出作畫者的耐心認真。

然而我心裡隱約卻有著一點不安~
因此終究沒把這樣簡單的動作提點孩子們...
只告訴一些自認為已經畫完的孩子:「試著用一些比較『深』的顏色,讓邊邊跑出來...」

因為,在我的審美經驗裡,並沒有哪一幅畫是靠著描邊來突顯主題的。
但有些人或許會從兒童發展的角度告訴我:
描邊,可以讓訓練孩子的運筆能力;底色圖滿,可以讓孩子認識邊界的概念...

就這樣,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,這兩方的意念不斷在我腦袋裡相互辯駁著~

後來,我問了一位頗愛畫畫的朋友。
他的建議是,與其如此困擾,倒不如和孩子聊聊所謂對比色所呈現出來的視覺效果──
因為通常只有顏色的差異不明顯的作品才需要描邊,
而顏色差異不明顯,表示孩子對顏色的感覺還不夠敏銳...

於是,我又多花了一節課,和孩子們一同討論他們的作品,
然後,再把他們原先的作品發回,讓孩子自己試著再把圖畫修飾一番...
由孩子們二次修飾後的作品看來,真正能體悟所謂顏色差異的孩子並不多,
但至少這樣的教法,令我覺得安心。

即便我受過的美術基礎訓練不多,
我還是期待我的美勞課會有所謂的美學思考存在,
而非將生活的倫常規範,內化在美術課程當中...

畢竟,生活裡的邊界,不是能夠輕易以一道黑線劃分而出的,不是嗎?
而「美」,有時不免也會與「真、善」有所牴觸...

也許,稚嫩的孩子們始終不會懂;但這是身為老師一點點維持理想性的堅持。

2006年10月6日 星期五

我變成一隻噴火龍了!

95.10.16 晨光閱讀:《我變成一隻噴火龍了!》,國語日報出版。

就孩子觀點來說,這是一本相當討喜的書,因為,噴火龍代替孩子在生活中做出了各式的惡搞、同時孩子不會因為這樣惡搞所帶來的愉悅而受到處罰。另一方面,大部分的孩子都認為,愛生氣的是噴火龍,自己才不會像那個樣子!當然也會有些敏感的孩子,立刻指認出在他的生活經驗裡,的確存在著噴火龍這號人物……

噴火龍很幸運,因為受其火毒害的居民,除了害怕走避之外,並沒有出現其他的負面情緒;但相信孩子會告訴你,在真實的生活裡,愛生氣的人,其實是會被討厭的──那麼大人就可以順勢和孩子一起來討論,這些居民在面對「火氣」毒害下,會有什麼樣的心理反應?

當然,我們也要一起幫噴火龍想想辦法,該怎樣消滅他的火氣?──注意到了嗎?噴火龍總是想用「外在的力量」來幫助自己滅火,所以始終沒有成功;鼻涕、眼淚雖說是在自然的情緒反應下出現,使得故事得以收場,但大人還可以再幫助孩子把思考的層次拉高:只有自己「內在的力量」才能真正消滅心頭之火。共同討論看看,下次生氣的時候,怎樣讓心中那隻噴火龍的想法轉彎──因為,那隻會傳染噴火病的蚊子波泰,其實就圍繞在我們的身旁、隨著準備伺機而出呢!

2006年10月5日 星期四

等號之後

由於擔任一年級導師,所以被指派要去參加為期兩天的數學課綱研習。

研習場地、以及主辦單位對於研習者的不信任態度,使人感覺不太舒服,
研習內容不算差,尤其是提供的實務經驗十分有趣吸引人。
今天談到一些小朋友常犯的數學迷思,
其中一個我覺得頗具思考性的問題便是「=」這個符號的意義。
或許是最初的學習經驗所致,
不少小朋友總以為等號之後一定得是「答案」,
以致於到中高年級學習算式的可逆性、或是不同算式之間的溝通表達時,
總要將等號之後接上答案才罷休,
於是就出現了老師大概能猜出其意、但在數學符號表達上完全錯誤的狀況。
講師提醒我們,等號其實是個天平,
天平的兩側,未必只能是數字,也可能是物品、算式,
兩側置放的東西可以交換,是故答案也未必只放右側...
這些,我想具有國一數學程度的人應該就足以理解了。
我只是不禁聯想到,
我是不是也屬於那種等號之後只能是答案的、單向思考的類型?
如果只見算式、不見答案的方式令人感到不安,
或許我該開始學習除了 YES or NO之外,其實還有更多的表達想法的方式。